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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超過一千年的長生不老生命,你會怎麼看待這個世界 ?

 
      千年的夢與記憶,這就是貫穿失落的奧德賽故事的主軸。這是一款由名製作人坂口博信所領軍的RPG遊戲,至於遊戲內容隨便查也一大堆,這裡就不特別做介紹了。但是有一個很重要的賣點,就是遊戲過程中穿插了很多類似電子書的短篇小說,這就是我想說說心得的地方。這應該是我第一個看過有直接將大量的靜態文字畫面放入遊戲之中的,這些看似跟主線劇情沒關聯的短篇小說,其實某方面而言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遊戲中最精華的部分之一了(怪不得很多人說這遊戲是成人取向的,因為要一個打電動的小朋友停下手上的搖桿,閱讀電視螢幕上如書本一般的大量文字,應該會比較有難度)。從這些日本直木賞作家重松清所擔任編劇完成的短篇小說,讓你得以一窺故事主角凱姆在這世上縱橫了千年生命的心境路程和轉折,在千年的人生中歷經了無數次的戀愛、成家、生離與死別,承受著常人所不能體會的悲哀,使我們也漸漸地融入了擁有永恆生命的人生觀,這都是隱藏在遊戲光鮮亮麗的畫面下,最值得我們去思考的。

       講這麼多,其實是想讓大家實際看看這些短篇故事,真的寫的很棒。底下是整個遊戲中的第一篇故事。


漢娜的旅途


     「你終於......趕上回來了......」
       結束了長途旅行後的凱姆,在受到熟悉的宿屋主人的歡迎時,卻聽到的是這句話,伴隨著的,還有宿屋主人飽經風霜的臉上掛著的,淚水。
       凱姆馬上就明白了發生的一切——離別的時刻......近了.......
       雖然未免看太快了,不過,在早已覺悟到這時刻絕非是太遙遠的將來,就在不久,或許某一天,必定要到來......
       記得每次在踏上旅途時,她也曾寂寞的說道:「說不定再也看不到凱姆先生了。」
       臥躺在床上的小女,笑容就如同透明一樣的雪白,是那樣的虛幻,卻是那麼令人心碎的美。 
     「我可以看看漢娜嗎」凱姆說道。
       宿屋的主人輕輕的點了點頭:「不過,我想她可能臉凱姆先生的臉也記不清了。好不容易盼到凱姆先生的回來......真是......唉......」。
       漢娜緊閉的眼睛自從開始就再也沒有睜開過。胸口輕微的起伏,彷彿在訴說者小女的堅持,而這美麗的生命在堅持著的。就是等待著凱姆的歸來,向她訴說旅途的故事。
      「沒事的」凱姆說。在凱姆千年的歲月裡,面對著人的生老病死,已經不知道到多少了,經驗告訴著他,在死亡來臨時,首先被奪走的是說話的力氣,然後還有視覺......但是,就算是到了最後的最後,聽力——即耳朵,仍然還活著。就算是已經失去意識的人,在聽到家人的呼喚後,緩緩的流落眼淚,這也不是稀奇的事。所以他輕輕抱起女主人的肩膀,輕輕的說道:「我有許多許多的旅行故事,一直希望這漢娜能聽到,才這樣堅持著旅行的。」
       女主人在聽到凱姆的聲音後,並沒有笑,而是留下了晶瑩的淚水,不停得點著頭,聲音硬咽:「漢娜也是一直在期待著,期待這凱姆的先生的歸來,期待著能停凱姆先生的旅行故事......雖然很想要凱姆先生在長途旅行完後好好的休息一番......可是.......。」
     「當然是現在啊,馬上就去。」打斷哀傷的宿屋主人夫婦的說話,凱姆把行李放在地板上,輕輕地推開了漢娜房間的門。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漢娜——宿屋主人的獨生女,說不定呼吸不到明天的空氣了了吧。少女天生體質薄弱。別說旅行,就是連離開自己出生的街道......不,就是連自家附近的鄰居,都幾乎沒有到過。
     「這孩子,也許活不過成年吧——」醫生曾經對宿屋主人夫婦如實說道,對這位長著如此人偶般美貌的少女,給與她的命運是如此的殘忍。或許讓她作為一個沿街小宿屋主人的女兒出生,是神想毀滅自己的罪證吧......
      漢娜的身體......什麼地方也去不了......
      但是,神唯一做的,就是可以讓漢娜可以想來宿屋居住的客人,詢問他們自己所不知道的國家,小街,以及各種各樣的故事。每次有新客人來,漢娜都會這樣問:「客人,您是從哪裡來的呢?」「要去哪裡呢」客人,可以告訴我一些有趣的故事嗎。」......
      對不同的客人所講的故事,漢娜總是目光閃爍的聽得入迷。她總會「然後呢?然後呢?」這麼不停的詢問,每當客人要離開宿屋時,她也總會央求道「記得要回來哦。下次來一定要告訴我許~多遙遠國家的故事哦」然後,她會一直望這客人的背影,知道看不見了,還在揮手——最後包含寂寞的歎息著,回到床上......
      漢娜仍然在昏迷,已經到了醫師無法拯救的程度。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凱姆彎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嗨,我回來了。」
      漢娜沒有回答,只有不及成年女子的微小胸部,還在微微的上下起伏著......
    「我啊,一直在大海的另一邊哦,就是太陽升起方向的海的那邊哦。我從在房間的窗戶可以看見的山的那邊,那邊,更遙遠的那邊的港口上乘上船,在穿上看到月亮從一個半缺一直到整整的一個圓哦。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只有海和天空,你能想像嗎,漢娜......就算沒有見過海,比也許聽許多人說過吧?他真的很大,很大,沒有盡頭的水潭哦。」
       說道這裡,凱姆對自己說的話笑了笑,似乎感覺到漢娜蒼白的臉頰微微的,動了動。
聽到這。就算無法說無法看了,耳朵還是聽得到的。凱姆如此相信著,繼續把自己旅行的記憶說出來。不說離別的話,而是像以前那樣,用從未在別人面前面露過的安穩笑容,用歡快的語調,有時還比出手勢,晃動身體。他繼續說下去,說藍色的海洋,說藍色的天空,像遇到連海洋也染紅激烈戰鬥——不,是不會說的。
       凱姆第一次住宿在這個地方時,漢娜還是個小女孩。她用著微小的聲音詢問著:「客人,您是從哪裡來的呢?請告訴我,許多的故事吧。」
漢娜永遠也不會厭倦的開朗笑容,成了凱姆心裡深處的小小明燈。
       當時,凱姆正在踏上從戰場回歸的旅程——確切的說,是踏向另一場戰爭的旅途。從戰場到戰場,度來走去的生活一直持續著,到現在都沒有改變。他奪走了無數敵人的生命,也看著無數同伴的死去。敵人,同伴,只要稍稍輾轉下就會沒有什麼不同......命運就是如此,敵人會變成同伴,而同伴,也會變成敵人。這,就是傭兵的宿命。
       擁有永久生命的凱姆沒有死亡的恐懼,但正是如此,戰場那些將死時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孔總是凱姆心中揮之不去,讓他感覺到心裡的荒蕪,感覺到難耐的寂寞。要是在以前,他就會在旅途中深夜不停的飲酒,讓自己忘記那些無法忘記的事,假裝沉湎與醉酒之中。
       但是——「客人,告訴我吧,客人是渡過了很長的一段旅行是吧?告訴我,許多我不知道的事吧。」當看到漢娜央求的笑容時,凱姆總感覺到比醉酒更深的溫暖。
       凱姆開始講了。
       講在戰場發現一朵美麗的花;講決戰前夜,聳立在森林籠罩的朦霧裡,妖環般的氣氛:講敗走逃入峽谷時,噴湧的泉水滋潤喉嚨時的美味:講在戰爭結束後,天空彷彿透明般的蔚藍......沒有悲傷的話題,也不提世上所看到的人心的醜陋於愚昧。他隱瞞傭兵的身份,也不說持續旅行的理由,只是一心的,講著美麗的故事,可憐甚至是愛憐的故事。
     「這不是顧慮到漢娜純真和善良。我,是為了我自己,持續講訴著旅行時美麗的故事——」只到現在,凱姆也是這樣想的。從那天開始,住宿在漢娜等待的宿屋裡,成為了凱姆生活的一部分。每次回到這裡,跟他說起旅行的話題,都令凱姆有種被拯救的感覺。
      五年,十年......他一直和漢娜這麼交往著,漢娜也一點一點地,接近成年。但是,這也是如醫師所說的那樣,死亡正在一天一天的逼近漢娜。
      然後——凱姆在講完最後的旅行故事時。漢娜呼吸的間隔也越來越長,這個細小的生命線,馬上就要斷開了,凱姆心中的那盞小明燈,也就要熄滅了。而從明天開始,凱姆又要再次進行著孤獨的旅行。沒有盡頭的旅行,漫長的旅行。
     「漢娜,很快,你也可以開始旅行,在那個遙遠世界,沒有傷病和悲哀的世界,誰也沒見過的世界旅行了。你也終於可以離開床,離開小宿屋,離開小街道,你要去的是雲的那邊,大山的盡頭,真正自由的世界吧。」凱姆的靜靜的說著,凱姆想給漢娜表達的不是死亡的悲傷,而是美好的,喜淚相交。「漢娜也終於開始旅行了,記得要講漢娜的旅行經歷告訴大家哦。」
      父母也是,總有一天,也會和漢娜一起旅行。漢娜曾經遇到過的旅人,以後也會和漢娜一起旅行,大家總會有一天,會一起在遙遠的雲那邊一起旅行吧?但是......我去不了那裡,我無法從這個世界解脫,我無法離開這個世界,我還要繼續看著這個世界,看著無數生離死別——漢娜,我無法與你相見了......
     「這不是旅行,而是再次踏上旅行!」凱姆說出了最後的話語,還有最後的謊言——「以後再見。」
      少女踏上旅行了......
      彷彿已經說出「我走了」的問候,她的臉上平和的笑著,輕輕的笑著。而從這再也不發睜開的眼睛裡,有滴淚水輕輕的滑落了。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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